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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6章 寒山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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新婚當夜,南風病怏怏對她說了許多體己話,他的身子骨打小不好,能活到現在已是上蒼垂憐,本無成親之意,怕拖累人家姑娘,可他是葉家長子,倘若不成親,下面幾個弟弟便無法成立家室,不得已,才答應了爹和娘給他定的婚約,哪家姑娘對他來說都無所謂,只要人家願意就行。

畢竟,就算嫁過來,他也無法行為夫之道,海華的身世他再清楚不過,因此,對海華更是滿心愧疚。

海華也只能安慰:“別這麽說,能嫁給表哥是我三生有幸。”

母親病重,在海華成婚當晚病死在床,喜未散喪事來,葉家不同意她和南風次日紅衣變白衣,是南風以逝者為大之由不顧葉家阻攔,堅決讓海華回海家送喪,對峙中,臥在榻上吐了血,葉母這才松口。

葉家視為不詳,但顧及海老爺還是將此事壓了下來。

僅在第二日,把娘草草下葬了事。

嫁到葉家之後,她的確過了一段好日子,那可是娘心心念念的正房,又有葉南風處處偏袒,作為長子少夫人,就算“守活寡”那般也有一定的地位。

葉夫人更是親自私下訓話,關於她和烈棠之間的謠言那是人嘴多舌,嫁到葉家來,好好伺候南風,盡一個妻子該盡的本分就好。

自那之後,她害怕出門,若無大事從不踏出葉家一步,盡心盡責照顧南風起居,南風對她也極好,只不過那層關系一直停留在表兄妹上。

可躲不過,同在太古又能躲得了幾時?有次出門為南風購買藥材,天公果然又開始作美,礙於別人目光,他走到跟前只說了一句話就走了:“他若對你不好,我就剮了他。”

也在那一夜,她做了場夢,夢裏鳳冠霞帔和烈棠面對面站著,夫妻對拜時,她傾身一禮,烈棠卻看著她不動。

幾個月相處,海華能明顯感覺到南風對她目視和言語之間,都有了很大的變化,葉老爺和葉母不遠千裏從名醫那求來的藥方果真有用,他的病情逐漸好轉,常讓海華陪著他去廟安寺上香祈福,找老禪師談經論文。

相隔一年後。

南風四妹嫁去烈家,那個烈家唯一的獨子,小桃聽阿福說,是烈夫人以死相逼讓他娶的,葉四小姐一直和烈夫人走的很近,時常送些這個送些那個,把烈夫人和烈老爺哄的認定了她那般。

但坊間傳言,都說她嫁到烈家之後,烈少爺連她的房都沒進,新婚夜把她扔在房間冷落,還說打那之後,烈少爺搬去了少書房,整日生活在書房裏。

這讓葉家聽了之後,對烈家女婿怨言頗深,每逢四小姐回來都是氣呼呼的,一個嬌生慣養,一個獨子桀驁不馴,這兩人就是孽緣。

聽小桃說,阿福還有模有樣學了他主子的話:“不是讓我娶嗎?不娶就不活了,好,我娶!娶了之後的事兒你們看著辦,反正我已經娶完了,愛怎麽著怎麽著,跟我沒關系!”

每逢聽小桃說及關於烈棠的事,再加上四小姐回來氣的哭,海華都坐立不安。

海夫人的長子太過懦弱,家底幾近敗光,三兒染上大煙,把海老爺氣的臥床不起,不久之後便離了人世。

海老爺一死,兩個兒子不爭氣,導致海家衰敗,葉家借海華至今無子之由,要求葉南風將海華改妾,另娶鹽戶商家的小姐,葉南風不肯。

小桃哭著道:“我們家小姐是卑微長大,處處挨冷眼相待隱忍謹小慎微,但她飽讀詩書心地善良哪點配不上大少爺正房!她從進了門沒日沒夜的伺候,好不容易大少爺病情好了,你們就要把她改立為妾,這不是過河拆橋嗎?”

結果,小桃差點被打板子,是海華死命攔著,加上及時趕來的南風,這才沒被帶走。

太古城的街頭傳的紛紛揚揚。

烈棠和海華在街頭偶遇被四小姐安排的眼線盯上,此事告訴葉母之後,母女安排了一樁“戲”,以此徹底除掉海華。

南風發覺蹊蹺後,立即和隨身小廝壯子趕去寒山廟安寺去救海華,四小姐安排的弓箭手,此時正躲在山林某處,南風在最後關頭,用喊聲巧妙的給海華調轉了方向,使那只箭與她擦肩而過,卻陰差陽錯正中南風要害。

“快走……永遠不要回來……怪我……自你進門我本想找機會一張休書還你自由……可時間久了……我卻不舍得放你走了……”

海華抱著他哭地說不出話,為免後面趕來的人抓住她置她於死地,他最後一次對壯子下了主子令,要壯子此後跟隨海華,帶她遠離太古隱姓埋名。

緊接著,她被壯子打暈,醒來的時候,壯子和小桃已經甩開追來的人,把她藏進深山。

睜開眼的那一刻,她要回葉家,南風因她遇害不能一走了之,空蕩蕩的山洞裏,壯子悲憤道:“少奶奶,你回去只有死路一條,他們不會讓你活下去的,少爺沒死就有這個念頭,少爺這樣了,必然殺你到底活要見人死要見屍!你又不是兇手,是他們要害你反而害了少爺,憑什麽回去讓他們千刀萬剮?聽少爺的,一定要好好活下去,我壯子以後就跟著少奶奶了,少爺生前待我不薄,我死也不會讓少奶奶回去送死。”

小桃也道:“是啊二小姐,太古已經沒有我們容身之地了,回去只有死路一條,我倒不是怕死,只要跟著小姐讓我死我也不怕,但我替小姐不值。”

海華含淚思慮半晌,壓著聲音蜷縮在那哭了很久很久,而後,對著山洞口太古方向跪下磕了三個頭。

她似乎能看見葉母和四小姐對天泣喊,宛如立下咒誓。

那滿目傷淚中,漸漸流出殷紅的血絲,一道一道掛在臉上,交織成一片腥紅鬼影,張著血盆大口朝她撲來。

“海華,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你……!”她絕望的吼聲反反覆覆,一陣陣沖擊在腦殼,幾乎要裂開那般。

此後,三人一路北行,艱難地流落到關東地帶。

烈棠,留了三封休書,一封給葉家,一封給自己爹娘,另一封自然給了葉四小姐,並留給父母一封書信,說是回了法國,便帶著阿福四處尋找海華。

葉四小姐發瘋似的撕了休書,發誓留在烈家等,她是烈家的少夫人,烈棠的妻子,永遠變不了!

年頭恰逢八國聯軍侵華,三人死裏逃生跟著難民逃到山海關。

路上救下一人,那人傷重已經沒有生路,為了完成任務,他把手下經營的商鋪印子以及一份重要的資料交給了海華,讓她一定送到徐參謀手上。

海華拿著它逃生後,去了各分鋪,誰知,各分鋪掌櫃早已死的死,逃的逃,路上暗中朝人打探消息,得知徐參謀的所在地點,拼死把資料交到了徐參謀手上,也因此,海華正是加入中國□□。

她親眼見到百姓血流成河屍橫遍野,宛然人間地獄,死去無知萬事空,但悲不見九州同,家國仇恨面前沒有怯弱而言。

之後,她和剩餘的人躲在地窖,饑腸轆轆堅持到亂戰平息,撐起大掌櫃的擔子,把商鋪再次做起,屢次為前線傷員提供了不少資助和糧食,並在戰場上遇到了烈棠。

相遇時,他已找了海華11年,但戰火在急軍情在身只得匆匆而別,而海華只顧救人,並沒有註意到一身上校軍服的烈棠就在眼前。

等他再回頭去見她時,海華已接到任務,因偷取一份重要情報,被國軍懷疑搜畫月樓,海華躲在暗處用弩連殺兩人後被國軍發現,她迅速把廚房的油潑向樓梯走廊以及各處,並開槍燃火,使火勢迅速蔓延逼退國軍不敢上前,然後,躲藏在角落等候死亡駕臨。

在這之前,海華已把所有資產轉交給小桃和壯子夫婦。

大火很快蔓延,燃起時,所有人都在往外跑,卻有一人從後門砸窗,翻進去地那一刻,小腿中了子彈,硬是撐著在火中不停的喊,直至找到海華,分別十一年的兩人淚眼婆娑站在火中,相望許久。

烈棠把她緊緊抱進懷裏,道:“山河遠闊,人間星河,無一是你,無一不是你。”

她潸然回應:“玲瓏骰子安紅豆,入骨相思君不知。”相擁而泣。

話音剛落,房頂突然散架,滿樓火星飛濺,烈棠迅速蹬開窗子,一把把海華推出窗外,緊接著,房梁倒塌大火熊熊燃燒,間接趕來的共軍救了海華,他葬身火海。

“烈棠——”她淒厲地叫喊,發了瘋似的要往裏沖,可身後七八個人拖著根本無濟於事。

許多事,未來得及,人生沒有來日方長,只有世事無常,只恨太過短暫,如果時光可以像影子那般拉長,是不是一切都足夠了?

他還沒來得及告訴她,在技藝精湛的繡娘那定制了一套衣裳,上面繡著金絲海棠,因為一直尋不到她,那件衣裳已放在身邊三年。

她也未來得及告訴他,這十一年她從沒改變自己的樣子,依舊是之前那個海華,只因她相信,烈棠一定會來,倘若變了,他就認不得她了。

最終,在山海關親手埋葬了烈棠,當日夜裏,在他墳前割脈自盡,殷紅的血就像落日晚霞,鋪了他半邊墳土,永世同眠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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海華,我看上你了……

隱約,這句話還在腦海回響。

緩緩睜開眼,卷毛正在一旁燒著柴,熊熊火苗無情燃燒著,多像夢裏的畫月樓,她側躺在地上,眼神空洞的問道:“我們出來了?”

卷毛怕她冷,特意點燃了火,幸好口袋裏還有打火機,見她醒了便說道:“出來了,你躺在這睡半天了要,從看完最後一幅畫就暈過去了,一直睡到現在,我都猜,你是不是要把欠下的覺全都補回來,餓嗎?”

周寧忍著酸疼起身,後背冰涼,前身因考著火倒還熱乎,她怎麽不餓?早就餓的肚子哇涼,可又能吃什麽?都趕上前些年鬧饑荒了。

卷毛遞來些野果子,紫色的小豆豆,道:“吃點,不管什麽湊合吃,這東西我小時候去奶奶家在鄉下吃過,能吃,汁兒特多,就是少,就看見一顆,把根吃了也不夠塞牙縫的,我尋摸著,都要餓瘦五六斤了,再這樣下去,我會不會英年早逝啊?”

周寧看也沒看接過來,扭了一顆放進嘴裏,用兩顆大門牙一點點咂著汁,低聲道:“我睡了很久嗎?”

卷毛:“那是,少說也得兩個小時!”

兩個小時?周寧算了算,還好,鴉蝶的毒沒有毒發,雙臂圈住腿,把下巴輕放在膝蓋上,不覺回憶起這場夢,一幀幀如似電影,真的驚心動魄。

“這是我在烈家找到的瓜果,給你留了一個吃了再說。”卷毛從包袱裏拿出一個扔到周寧身上,看她不動,又問:“怎麽了?”

周寧垂眼望著草地,片刻,拿起瓜果咬了一口,“沒事,做了場夢。”

“看你這樣,也不是噩夢,等你吃完咱再去寒山找禿子。”

周寧一口口吃瓜,沒回卷毛的話,她不斷告訴自己,不管發生什麽事情一定要平靜,只有這樣,才有贏回這一局的可能,不再辜負任何一個人。

等她吃完手上瓜果,開始行路,緩慢站起理理衣裙:“不上寒山,我們去別的地方。”

“上哪?”他快要糊塗了,一會兒去一會兒不去,究竟要去哪兒?

周寧無法開口,那地方估計打死他他也不想去,只敷衍了一句,到了你就知道,其他的並沒有多說。

“有吃的沒?我現在不關心別的,我就在意有沒有吃的喝的。”

周寧當即道:“有。”

“你可別唬我,我……”正說著話見周寧忽然停下來了,眼睛直直望著前方不再往前走,卷毛順著她的目光往前一看,見前面不遠處,昏暗的夜色下,居然站著兩匹馬!“這是誰家的馬?”

周寧一眼認出這是烈棠的,小蜻蜓從箱子的縫隙鉆出,不緊不慢飛上半空,逐漸飛到其中一匹馬的頭上。

走過去摸了摸馬首,笑了笑哄道:“是烈棠讓你們來的對嗎?”

“誰?”卷毛沒怎麽聽清,雖然他不懂馬匹的種類,但看上去是兩匹好馬,長得挺俊。

周寧不答反問:“你會騎馬嗎?”

卷毛搖搖頭:“不會。”

“那沒關系,騎馬沒什麽技巧,只要別嚇它抓緊就行,上去跟我走。”說著,周寧翻身上馬。

卷毛站在那一動不動,把馬從頭到腳看了一圈咽口唾沫,“你逗我呢?說的怪輕松,我又不會,萬一我掉下來咋整?又萬一他倒了壓我身上咋整?”

“你就不能想點好事兒??”周寧蹙眉道。

“我又不會,上馬哪有好事兒?如果跌下來那可是玩命的!”

“我教你,你先上來。”

卷毛雷打不動堅決搖頭,“不上!你騎,我走著!”

周寧苦笑只好作罷不再勉強,任由他牽著馬兒跟著走,如此,周寧也無法快馬加鞭,只得和他同樣的速度散步那般從郊外走向太古城。

此時的卷毛並不知道要去的地方就是老宅,走累了,不得已硬著頭皮爬上馬背,又不敢直身,趴在馬背上抱著馬脖子,兩人就這麽慢悠悠地進了太古,到了葉家大宅門前。

周寧冷靜下馬,卷毛一看宅門臉立即變了色,大喊一聲:“臥槽!”顧不得怕馬,拉緊韁繩就騎馬掉頭而去。

可他不會,馬沒跑多久人就從馬背上掉下來,笨重地摔在地上,骨頭差點散架。那馬沒理會地上的他,徑自又嗒嗒走回周寧所騎的馬旁。

“你是有多想不開,啊!怎麽又回來了?這不是找虐嗎?虐著虐著就成找死了!”他苦口婆心的站在遠處喊,硬是不往前走,兩條眉緊緊皺著,恨不能把牙咬碎。

周寧下了馬,把兩條馬繩拴在門口柱子上,對他道:“沒讓你進,至於這麽害怕,我自己進,你在門口等我。”

聽到這,卷毛扶著腰骨,忍著渾身疼痛走來,“你跟我說說進去找啥?這鬼地方,你是不是在密道裏那畫上看見什麽了?”

周寧無心回話,讓他在門口老實等著,從箱子裏拿上槍扔給卷毛,人就自己進了宅。

恍如昨日,一切都是那麽熟悉,把早先的陌生和疑惑重重地恐懼感褪去,南風,多年不見,我回來了。

寒山一別,再也沒回過太古,事過多年無法回頭,只當此番一行,還當年護己之恩。

別院的大門開著,那顆樹還在,樹下的桌凳也依然在,只可惜時過境遷,一條時空之隔,恍然皆是大夢一場。

那顆樹,開過花,淋過雨,撐過雪,院裏的一幕幕都似昨天,只恨為何不早些來過,她獨自進了房門,凝視過屋子裏每個角落,像往常一樣,把她所收拾過的東西一件件整齊擺放原位,然後,看著那張南風臥病的床淚眼怔神,似乎那裏,有著他的影子。

“你回來了?”

周寧點點頭,悲愴一笑。

“你還是和以前一樣,一點也沒變。”

周寧哽咽張口:“南風,”忍泣良久,哽咽著說出了那遲來得三個字:“謝謝你。”

“你沒有錯,我只是盡我該做的事情,無需言謝,記住,我是你表哥,如果需要道歉,也是我們葉家欠你的——”

他虛幻的影子逐漸散去,屋子再次恢覆冷清淒涼,寒山一只箭,月樓一場火,在她心裏面輪番上陣把那僅有的隔世僥幸撕成碎屑。

一步步出了房門,她已泣不成聲,沿途一直朝宅門泣聲走,在快要到達宅門時,迎上進來的阿瓦和卷毛,周寧擦了擦淚,裝作無事那般平靜了下走上去。

“你們怎麽進來了?”

“你出來了?”

“有沒有遇見什麽?”

這三句話出自三人之口,幾乎是同時說出,周寧:“我沒事,你怎麽會在這?”說著,看向阿瓦,因為鬼婆一人連帶著阿瓦也不怎麽想見。

阿瓦:“我一直在城裏沒走,是阿婆讓我留在城裏的,叮囑我讓我到處逛,免得再有人困在這裏沒發現,我是剛走在外頭,看見了這位大哥,才跟他進來,原來是你在這?!”

周寧不想在宅裏久呆,快步往外走去,邊走邊說道:“只是進來看看,馮掌櫃可去望陵房了?”

阿瓦:“在呢,已經去了,你們也過去吧,這麽久了肯定餓肚子,去了還能吃點東西,好東西沒有,但能填飽肚子。”

卷毛:“好……”

周寧:“不去!我不餓,你帶我這位朋友去吧,如果找到出去的方法,可以來城告訴我。”

卷毛看她一肚子氣,來的莫名其妙,便道:“有吃有喝幹嘛不去?!”

周寧沒有回答,下了宅門臺階默默解開馬匹的韁繩。

“你是不是還在想你那位朋友?”阿瓦走過來試著問。周寧手上動作一頓,默不吭聲不承認也不否認。

“你朋友還在,我阿婆沒有把他弄走,他還在望陵房!”

一聽,周寧立即轉身這才對上阿瓦的眼神,不敢卻信的看著阿瓦,他黝黑的臉上傻傻笑著,露出一排潔白的牙齒,“真的?”

阿瓦:“真的,我不會騙你的,”可說著說著,笑容漸漸收斂,又露出一絲為難之意,“就是我阿婆不放他,所以,你們就見不著他,嘿嘿,也是巧了,以前我阿婆收鬼都是收了回去,接著就做法送走,讓他們再也來不了,你朋友反倒一直在那放著——”

不等阿瓦說完,周寧就迫不及待的抓住阿瓦兩條胳膊,又驚又喜地問:“有沒有什麽方法把他要出來!”

卷毛瞪著眼不太理解,“誰呀?姓烈的?”

阿瓦想了想,皺眉撓頭:“夠嗆,他又不是個人,阿婆怎會說放就放?”

周寧緩慢地松開阿瓦,細想這事,他說的對,烈棠並非人類,她絕不可能輕易把他放了,只能智取。

卷毛吼一嗓子,“到底誰?”

阿瓦扭頭對他道:“你們的朋友,我也不知道他叫什麽?穿的……怪怪的那個。”

“還真是他?!那不簡單?偷不就成了,趁她不在的時候裏應外合順手牽人,多簡單的事。”

阿瓦:“不行,我阿婆帶在身上呢怎麽偷?朝她要,門都甭想肯定不給。”說完,又轉向周寧,低下聲音道:“其實,你把他要出來也沒用,就算我阿婆把他放出來,鬼界一破,咱們都回到正常世界,他也不可能跟咱們一樣的,他就是屬於這的魂,我阿婆把他趕去投胎還算幫他了。”

周寧低著頭苦想半晌,忽猛地擡頭,朝著阿瓦問道:“你阿婆疼你嗎?”

阿瓦張口道:“當然疼我,呵呵,就是有時候也怪嚴厲。”

周寧點了個頭,眼神篤定:“我有辦法。”

除了周寧之外,卷毛和阿瓦都不會騎馬,三人只好一路步行提燈登上寒山,越靠近事發之地,周寧越覺得渾身發寒,仿佛整個身骨,都在冒著寒氣。

她的眼中,布滿南風中箭而亡的畫面,一路曲折的石道上,不知道腿腳磕絆了多少次,整個手心直冒冷汗,視線總不由自主的朝當年事發之地看去。

“你們為什麽住在寒山上?”她顫著聲音問,她記得,寒山上只有一座廟安寺,沒有其他住戶,那麽多年過去,也不排除因為某種原因,從村子裏搬上來,可她仍然好奇,脫離排排村戶,寒山出門冷冷清清僅一戶人家,就不覺得害怕嗎?

“我也不知道,跟著阿婆的時候,阿婆就已經住在那,時間久了,雖然冷清點,但也沒什麽,就是不比村子裏熱鬧。”

又走了會,已能看見屋子裏透出來的光,阿瓦:“我們到了。”

這就是一間普通的石房小院,正中正堂屋,兩側耳房,一進門,就看到屋子裏正對大門口的木頭桌子,和墻上掛著的一幅畫,只是太遠,看不太清,等走進了屋,才看清掛的是一片偌大的宅房畫像,甚是熟悉,正是葉家。

這不禁使周寧想起初次來馮家村打聽馮家歷史,去到的婦人家,他們那也掛了幅房屋畫,只不過,僅有屋檐。

“來了。”鬼婆面無表情的道,坐在那握著手杖一動不動。

她眼神仍然淩厲的可怕,但這一次,周寧已膽敢直視。

馮伍子一見來人,屁股從凳子上彈起來,嬉皮笑臉的道:“吆,你們來了?早知道跟我一塊多好,早到晚到還不都是個到。”

卷毛和周寧朝馮伍子說話的地方看去,見他就在屋子東角,只是,這麽短暫的時間不見,他似乎有些憔悴卷毛道::“我們兩條腿的人哪有你四個輪子快。”

周寧原本打算第一次登門,好歹也得客氣點,問候些好聽的話,然後,再拐個彎繞到正事上,可一看見鬼婆坐在那,對他們沒點好臉色不冷不熱,不知是不是因為她身上這套衣裳的原由,總之,她目露兇光,比先前再荒野碰到她那次,狠意還要甚多,就像盯著個不共戴天之人。

目觸及此,周寧瞬間不知道對她老人家該說什麽好,索性站住腳,看著她直接道:“婆婆,我們無事不登三寶殿,就開門見山了,讓阿瓦帶路上山,是想求婆婆一件事。”

鬼婆嘴角一抽,一絲冷笑,“沒用。”

卷毛看了眼老太婆,把目光移向周寧,他也認為此事絕對行不通,可架不住她非要要回。

“我知道他並非人類,但他從來沒傷害過我們,就包括阿瓦,不信的話婆婆可以問,他誰都沒有傷害過,反而一直在出謀劃策助我們一臂之力,他是鬼沒錯,婆婆理應收了他,但能不能看在他幫助我們的份上,先把他放出來。”

“不可能!”

這事,馮伍子也是到了這才知道的,一想起跟個鬼一路同行就渾身起雞皮疙瘩,可想想,他並沒有害過他們,但畢竟不是人,總有後怕之意,便勸道:“周小姐,他既然是鬼,就讓婆婆收著吧,你現在非要把他放出來,等這裏的一切恢覆正常後,他還是得去他該去的地方,跟咱們永遠不是一條道上的人。”

周寧:“我知道,那我也要見他,哪怕時間不多。”

馮伍子急的不行,再次重申:“你見他幹什麽?他是鬼!不是人吶!”

聽完,周寧轉眼看向馮伍子,道:“他是鬼又怎樣?是鬼就必須得滅亡嗎?活著的人有多少是心腸歹毒不如畜生的,他們跟魔鬼又有什麽區別?殺妻棄子者,拋棄糟糠之妻者,奸擄燒殺者,哪個不是喪心病狂,人面獸心道德淪喪?他們配人嗎?烈棠是鬼我知道,但他護我周全,是鬼又何妨?”語落,把目光凝聚到一臉肅容的鬼婆身上,“我相信他不會做壞事,我向婆婆保證,如果他犯下罪孽之事,我第一個解決。”

鬼婆目視周寧無情拒絕:“我不會放他的!”

周寧迅速奪過卷毛抱著的槍,一把揪過阿瓦槍口對頭,對鬼婆決絕的道:“那我們就來做個交易,你放了我的人,我還你阿瓦。”

卷毛被她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了一跳,這就是她所謂的辦法?

馮伍子更是拍大腿,苦口婆心的勸:“哎呀,別鬧了,裏頭又沒有鋼珠!”話音剛落,“砰!”周寧朝他腳下打出一顆彈珠,又迅速把槍口瞄在阿瓦頭上,盯著鬼婆說道:“有沒有,試試就知道了?”

這下,馮伍子嚇得不敢吭聲,知道她不是鬧著玩,看樣子,是鐵了心把那只鬼要回去。

“哼!”鬼婆對她此舉一番藐視,坐在那淡定自若,似乎拿捏準她是一名警察院工作者,不會做出犯法的事,“你倒是試試看。”

周寧紅著眼眶言語:“別以為我不敢,殺人有什麽可怕的?我已經走到這一步生不如死,殺一個阿瓦我接著陪葬!這輩子就過去了不再活的如此艱難,豈不是解脫?我還是那句話,把烈棠給我,我立刻放了他!”

鬼婆淡定不動,周寧越發失去理智,扣下扳機朝鬼婆身邊連射兩顆彈珠,再次瞄到阿瓦頭上,阿瓦還年輕,哪經歷過這等生死場面,更覺得周寧根本就不是在用辦法,而是發自內心的要用他的命換下烈棠,當即有了怕意雙腿直抖:“阿婆,你就給她吧,我覺得,可以相信她——”

話沒說完,鬼婆大怒一聲:“閉嘴!”

她站了起來,一步步朝周寧走,周寧也不後退,一雙眼睛直直盯著她對視,幾步到了跟前後,站在那瞪著周寧一動不動。

“你在撒謊!可為什麽?宅子明明就是葉家你非要說馮家!而你自己的家裏,卻掛著和葉家一模一樣的宅像,你敢跟我說你沒撒謊?馮家在住進葉宅之後,在很多地方做了改動,我先前進去的時候就是那樣,可後來血月一出現變成葉宅,雖然大體一樣,但有些地方還是不一樣,別想著騙我,你就是在撒謊!我現在還懷疑,這場突如其來的鬼界百魂作亂,究竟和你有沒有關系?我們出現在這裏的每一個人,都是可懷疑的人!”周寧同樣與她對視,一番長話說完,眼睛眨也不眨,瞳孔內泛出幾條血絲。

稍微一停,她接著道:“我就要烈棠,那怕付上我們幾人同歸於盡的代價!”

鬼婆狠地把封禁烈棠的鬼壇從身上召出,怒一把扔到墻上,壇瓶嘩啦啦碎裂散落在地,幾縷青氣在半空旋繞幾圈後,長立於地幻出烈棠。

烈棠在看見周寧第一眼時,不由一怔,很快,神色平靜註意屋子裏幾人,最後,把目光鎖在鬼婆身上。

周寧見她放人,心中竊喜,但仍沒有放了阿瓦,對卷毛側首道:“你帶烈棠先走,開馮掌櫃的車,把馮掌櫃也帶上,”垂眼瞄了瞄阿瓦,又對鬼婆道:“阿瓦先借我一用,安全之後,我自會放人,說到做到。”

說著,和卷毛烈棠等人開始朝門外退,馮伍子還摸不著頭腦,就被卷毛那大體格子逮住了,氣的跺腳:“抓我幹什麽?跟我又有什麽關系?”

卷毛用他和馮伍子的身軀擋護著烈棠,對他道:“少廢話!讓你去你就去!真是毛少屁多。”

他控制著馮伍子,周寧控制阿瓦,在鬼婆的怒視下一步步倒退出了屋子,一直走到另一條路上,上了馮伍子的車也沒松開。

就這麽到了烈家大宅,進了宅門,才放開阿瓦,對他緩和了聲音,帶著歉意溫聲道:“對不起了,假如不這樣,感覺你阿婆不會放了他的。”

阿瓦一楞,明顯還沒從她那股拗勁上出來,既然她這麽說,阿瓦咧嘴一笑並沒在意,“沒事,要出來事兒就成了,你還真嚇我一跳,怎麽不提前跟我說一聲?我也好做個準備。”

卷毛:“給你個準備那還能真嗎?別說你了我都嚇一跳,行了快走,你倆開車順原路回去,記得回去裝像點,最好痛哭流涕,別嘻嘻哈哈被你那鬼精阿婆看出來,饒不了你小子。”

“欸。”阿瓦渾不在意的上車,馮伍子還嘴裏埋怨不停,可當著烈棠面又不敢說什麽,只得一腳油門飛出去,能跑多遠跑多遠。

他們兩人一走,烈家宅門關閉,烈棠看著周寧,久久沒挪開視線,臉上帶著笑意拉起她的手,帶她朝宅裏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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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有話要說:

半夜更新後,看到了讀者“貓茶果果”,讀者“35151279”,灌溉的營養液 ,*^_^*最近更完就下線不怎麽關註文章,營養液更沒關註(別打我)還是要說聲謝謝,不會辜負期望,認真寫下去的,謝謝啦*^_^*

此章中相思詩句,全都摘自古詩文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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